Tuesday, February 27, 2007

紅朝士林見聞錄

【近於網路見此一文,虽不免八卦,亦有春秋之義哉。鄙人尚不知此等雄文出自何方达人之手;某虽見識鄙薄,亦知其必非常人,望有識者告之。紅朝士林見聞錄為吾所杜撰,狗尾續貂,多多海涵。】

張叢碧癖于海棠,每歲海棠花開,例赴天津賞花填詞。丙午之難,不復更為此遊。其時北京中醫學院有海棠數本,亦饒豐致,某氏遂邀叢碧往遊。行至半途,叢碧內急難耐,便於街邊大解。某氏後語人雲:此眞名士也。

天風閣主人,詞學白石老仙,而野雲孤飛,極致清空,又頗與玉田為近。先生早歲過七裏瀧,有浪淘沙詞紀雲:萬象掛空明,秋欲三更。短篷搖夢過江城。可惜層樓無鐵笛,負我詩成。  杯酒勸長庚,高詠誰聽?當頭河漢任縱橫。一雁不飛鍾未動,只有灘聲。先生晚年語諸弟子曰:余易簀時,汝等幸無落淚,但于餘耳畔誦此闋,餘當含笑而瞑。後諸弟子果誦此闋為先生送行。嗟乎詞仙,今世尙複能見斯人乎?

君子之澤,五世而斬,德清俞氏亦僅四世,四世中亦僅三人。三人者,春在堂主人之經學、俞探花之辭章、小俞先生之紅學,皆足自立。小俞先生不甚依傍家學,冠年篤好新文學,一生鍾情磨調,年且八十,尙以假嗓唱《遊園》之春香。磨調素分清曲與劇曲,小俞先生所為者,清曲也。寒柳堂詩:“塗脂抹粉厚幾許,欲改衰翁成奼女”,知定不為小俞先生而發。
又:平伯晚年邋蹋,泗流,恒以中山裝袖口抹拭,久之袖口有若油浸。

周玉言雖出身寒微,而平素最以風流自喜。負笈燕京時,亦儼儼然一濁世佳公子也。才人性狡,自古卽然,玉言尤甚。嘗私擬曹雪芹詩,流布在外,又故作玄虛之論,吳子臧遂信焉,詳為箋說,卒為天下笑。子臧銜之終身。予聞而歎曰:予輩知識份子,所應仇恨者惟愚昧、卑賤二者,餘皆閒氣,殊可不必也。況子臧與玉言,同出燕大者耶?

沈從文嘗雲:丁玲摽梅之年,醜似無鹽,而亂若武曌。予觀今世女作家,亦可想見前輩風流也。然毛郎深愛賞此抵得三千毛瑟精兵之文小姐,有洞中開宴會,款待出牢人之句,紀初會也。紅羊之歲,丁亦不免,後有客問曰:汝恨毛郎否?丁答曰:吾不恨也。其愛我不得,故令人辱折我,吾何恨耶?

黃藥眠先生藏有武英殿本二十四史一部,宣紙精印,美雅絶倫,丙午刧起,先生恐是書燔于秦火,乃忍痛轉讓。初議定二十圓,而買方還至十六圓,出卡車一部運走。後遂不知所終。嗚呼,我知黃公,醫卻眼前瘡,剜卻心頭肉矣!

紅朝最重出身。任二北以前朝巨公胡氏記室,遂不得用。流寓四川,至鬻花生米度日。文革後應博學鴻詞召,入翰林院,以性耿介忤人,又當行。維揚,二北桑梓地也,欲終老焉。先是,二北有祖屋數椽,土改時已為新民所據,二北索而不得。將去長安,買草席一方,語友人曰:若不索回祖業,有死而已。後果席其門,宿焉。有司不能堪,終以完璧歸之。

予向于清園時,受公文寫作之業,教習者誰?中文系黨委書記孫公也。孫公衡文,必主通達,嘗戒諸生,慎勿為無人能解之洋八股。予初不知洋八股為何物,後李慎之先生語我雲:“儂曉得汪暉不啦?予讀其中文論著,慨其文字艱澀,以為必有獨知之慮者,及見其英文論文,則駭其淺薄也。”予始知洋八股者,唬人術耳。

西諺雲僕人眼中無偉人,東土何嘗不然。紅朝十年,歲大饑,有官保奉諭示陳義寧曰:若!當戴德!今領導恩及汝,日供牛乳一支。義寧曰:吾妻兒亦需牛乳,其如之何?官保後常以語人,且笑曰:“盲鬼,咁資產!”資產,北言資產階級生活方式。

三十年代清華園梓有《清華週刊》,存世甚眇,惟清華圖書館尙存全帙。頃有張玲霞氏拋心於茲,遂成一專著。或謂:此刊當時實一尋常之學生刊物耳,何研究價值之有?然當時藉藉無名之作者,後多成享譽世界之名家,卽黃公度詞,傳世無多,亦有賴此刊而存天壤者。此刊之眞價,何待言耶?主其政者,則中文系學生蔣南翔。南翔少年即抱澄清之志,潛入馬黨,鼎革後長校清華,嗣遷教育部主事。蔣贅于吳氏,吳氏父,涇陽吳宓也,曾任清華研究院國學門主任、清華西洋文學系主任等職,時為西南師院教授。南翔欲涇陽返京,許以重建清華西洋文學系,涇陽報曰:汝今私於我,非汝眞欲行此道也。不果行。時上有言:大學我看還是要辦的,但首先是理工科大學。涇陽定知蔣必不能踐言也。

孫公軼青,久曆官場,曾任中國青年報社社長、國家文物局局長,二品大員也。素親翰墨,複喜附庸詩賦,致仕後膺任中華詩詞學會會長。倡文藝服務大眾,詩詞必須通俗之說,嘗謂古今第一好詩非李白《靜夜思》莫屬。有句頌十五大雲:小康奔向大康門。其不知小康出諸《禮運》,與大同對也。予嘗駭蕭艾教授不知靜安“誰能妄把平成業,換卻平生萬首詩”之平成出諸《尙書》,反引“君王忍把平陳業,只換雷塘數畝田”證平成必為平陳之誤,今孫會長之謬,尤出人意表矣。

言慧珠訪日回國,曾致送文懷沙襪子一雙,送襪,東國之俗也。文卻于辦公室洋洋自得,炫雲:“言慧珠言老闆,梅蘭芳的弟子,從日本給我帶回一雙襪子,你們知道是什麼意思嗎?——你蹂躪我吧!你踐踏我吧!” 人謂文懷沙以“反老大哥思想罪”入獄,又謂其在獄中拒入梁效,且報以詩雲:“沙翁敬謝李龜年,無尾乞搖女主前。九死甘心了江壑,不隨雞犬上青天。”此詩每句第六字連讀,則為“龜主江青”也。據雲至今懸于文家書房。然此事純系文氏自造,卽古史辨學派所謂層累之歷史也。文氏入獄,實以售秘藥于黨政要員,徒見伐身,未收演蝶兒之妙,終至罹禍。又迷奸青年藝術學院女生,數罪併發。實自取之耳。文氏年過九十,猶自色心不減。頃見其預某會,端坐主席臺上,一手持話筒,一手猶摩搓身側女主持香肩不已。

何新八十年代以沈昌文薦,暴得大名,有《諸神的起源》一書,附會燭龍為北極光,可足發喙。(其餘荒唐可駭之論尙多,餘不能一一省記。)又謂魏連殳是中國第一個多餘人。其善於投機,往往如是。而青年多乏智識,遂奉為偶像。何新以白丁而入翰林院,卽此一端,可證“卑賤者最聰明”之語,非妄發也。其時李澤厚編修謂其學粗疏,何新便於翰林院張大字報,雲汝再敢妄議,我必手刃汝。澤厚經紅羊之刧,已成驚弓之鴈,余子亦無人敢面折之,何新氣焰,遂不可一世。何新後充國史館,余友閔公同其行。閔公嘗語之雲:汝之學博,夫文學也,美學也,余不能解,惟歷史學,汝一無所知。何但為白眼,亦莫可奈何。余友李公入國史館時,何已青紫在身,離去多日,李公於館中假書,竟屢見缺頁,人皆曰:此必何新所為也。當八九前何氏名最盛時,有北師大女生某,曾至其家,入座未二分鐘,何即前索吻,女生奪路而出,返校,大哭不已。初,何新所姘者為一打字小姐,頃則《漢武大帝》之導演胡玫也。

南開甯公宗一,情種也。素治《紅樓夢》,亦栩栩然紅樓夢中人物。知天命之年,猶且與一雙十年華之女生相戀,女家不欲與之,二人遂仰藥殉情,幸為人救挽得免。

吾鄉戴公文葆,早年畢業於復旦,後入三聯書店,當世有數之出版家也。然戴公每聞人談沈昌文,必切齒曰:此人流氓。一日予晤沈昌文,偶有客笑問:頃于潘家園見三聯老檔多宗,甯無公當年揭發告密之件乎?沈則恬然自得,若無其事。沈以上海百樂門應門小廝,而為《讀書》之主編,其際遇之奇,又過於何新。沈為何父執,何之得意,沈實予力焉,然沈亦曰:何新眞流氓。
吳則虞先生嫻于經子,實則詞學亦足名家。中華書局所出清眞集、山中白雲詞,校讎之任,皆先生為之。至其己作,亦複清麗可喜。先生皖人,而自雲一生低首服湘人,故其令坦卽湘人也。

世知何新嘗迻譯培根《論人生》,以為必會通中西者,不知何新素不解娵隅。所謂迻譯,非就原文譯出,乃就水天同先生全譯本,刪繁就簡,若小學生“用自己的話復述”者。試舉書中《論青年與老年》篇一節於下:「青年人在執行或經營某事的時候,常常所包攬的比所能辦到的多,所激起的比所能平伏的多;一下就飛到目的上去,而不顧慮手段和程度;荒荒唐唐地追逐某種偶然遇見的主義;輕於革新,而革新這種舉動是會引起新的不便來的;在起始就用極端的補救之法;並且(這是把一切的錯誤都加重一倍的)不肯承認或挽救錯誤,就好像一匹訓練不足的馬一樣,既不肯停,也不肯轉。有年歲的人過於喜歡反對別人,商量事務商量得過久,冒險過少,後悔太快,並且很少把事務推進到十分徹底的地步的;反之,只要有點稀鬆平常的成功,他們就很滿足了。」(水譯本155頁)何譯如下:「青年的性格如同一匹不羈的野馬,藐視既往,目空一切,好走極端。勇於革新而不去估量實際的條件和可能性,結果常因浮躁而改革不成卻招致更大的禍患。老年人則正相反。他們常常滿足于困守已成之局,思考多於行動,議論多於果斷。為了事後不後悔,寧肯事前不冒險。」(何譯本59頁)則知何全未見原文,所謂譯文,實從水譯檃括而出。惟何于其《譯者的話》中雲:“對於今天的讀者來說,水先生那個譯本中的譯筆可能略微古奧了一些。但筆者在重譯的過程中,還是從水先生的譯文中受益非淺的。”或其時天良猶未全泯,尙內疚神明歟?又有瑞士人布克哈特《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》一著,署名何新譯。然此何新非彼何新也。聞有客問何新:汝非譯《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》者乎?何卽嘿然受之。

曩于《文學自由談》見謝冕來信駁某公指其文中用錯成語,畧謂:予學問若何,自有公斷。然則謝冕究有何學問,餘不能知也。或語餘:謝靠三篇論文吃一輩子,卽俗所謂“三個崛起”也。餘因悟《銀翹集》中“偶見紅顏仍崛起”句,實指謝冕而言。(按:楊憲益先生譯才當世第一,余事為文史研究,有《譯餘偶拾》,樸學巨著也。詩集名《銀翹集》,有報嚴文井贈蛤蚧酒詩:早知蛤蚧壯元陽,妻老敦倫事久忘。偶見紅顏仍崛起,自慚白髪尙能狂……云云,自注,崛起句,謂新詩人高呼三個崛起也。)

趙生建林,餘在北監之學弟也。初,徇眾謁錢公理群,諸生皆問文學、問理想,惟趙生問:先生以為我當不當入黨?錢倉卒無以應之,但曰今天天氣矣。黨義一科,生繳論文,歷數成祖之辜,而心眷太祖(按華氏為建文),若不能已,洋洋灑灑,幾數萬言。某日義憤塡膺,語餘曰:知識份子太骯髒了!餘驚問其故,彼雲:周國平的老婆竟然嫁給陳鼓應了!餘駭其就讀哲學系,不知陳鼓應與陳嘉映之為二人。

文聯張主席鍥,素性風流自喜,耳順之年,仍作《上海灘》中許文強之大包頭,亦西門、未央儔也。予嘗于地攤見其文集,無一篇非垃圾,乃深慨曰:“一個人寫一篇垃圾不難,難的是一輩子寫垃圾,不寫好文章,這纔是最難最難的啊!”十年前其女正讀初中,有成語不知出處,時嚴家炎過訪,卽以告之。主席訕訕然謝,而銜之入骨,每與人言此事,必曰:學者,就是有學問。然而學者雖有學問,靈性必為學問所汩滅。

錢鍾書嘗致書吳忠匡教授雲:尊詩賢于趙釘鉸、郭打油遠矣。唐胡令能以負局鎪釘為業,感夢能詩,亦張打油之倫亞。錢公所指,則為紅朝二巨公也。余在安慶,同行皆入趙釘鉸故居參觀,以為翰林舊府,必助文興,予則心鄙其人士行蕪穢,明信空王,暗參歡喜,拒不入其門。

郭打油少年為新文學開山,蔑視舊道德,崇尙性自由,曾因花柳病而累及其下堂妾安娜。晚年歸樂山掃墓,竟曰:男某率妻某某、妾某某、某某同拜。至此舊道德又獲完全之勝利矣。

某新詩人,不知誰氏子也,95年初冬,著長衫馬褂,瓜皮帽,留辮子,步入清華西門之萬泉河中,且行且除帽、剪髪、逐一脫衣直至全裸,便於河水中非法出精。河上早備數十境外媒體記者,“記錄這一後現代主義的行為藝術”。詩人旋以此入德國籍矣。

當九十年代末,予友李公洪岩、範公旭侖考證錢鍾書留學英國,決不可能獲副博士之蘇聯學位,又謂楊絳《錢鍾書與〈圍城〉》非信史,楊便致電丁關根同志哭訴,請將李、範書銷禁。令遂行。而中書君身後,楊絳終不得不推翻昨日之我,承認錢所戴者為學士帽,而非蘇聯友好援助英聯邦之副博士帽也。

棣之師嘗謂,錢鍾書心中孫柔嘉必系楊絳無疑,而必語之雲:汝卽唐曉芙了。唉,在敵人眼皮底下幹革命,用句京戲詞兒說:忒亦地辛苦了!

孔凡章先生,詩壇之通天教主也,門下弟子眾多,佳者亦頗不少,時號孔門。余至友劉公夢芙,卽孔門大弟子也。門主素不喜《紅樓夢》,更不喜紅學,嘗從容語馮其庸雲:你們這些搞紅學的,是不是連林黛玉什麼時候來月經都要研究?

余曾于周曉川師處見其抄錄方重禹作《四皓新詠》:「一、貞元三策記當年,又見西宮侍講筵。莫信批儒反戈擊,棲棲南子是心傳。二、詩人盲目爾盲心,白首終慚魯迅箴,一卷離騷進天后,翻成一曲雨鈴霖。三、射影含沙罵孔丘,謗書筦鑰護奸謀,先生熟讀隋唐史,本紀何曾記武周?四、進講唐詩侍黛螺,北京重唱老情歌。義山未脫撏扯厄,拉入申韓更奈何!」四皓者,馮友蘭、魏建功、林庚、週一良四教授也。餘傑《火與冰》雲:「把江青捧為鳳凰的,是馮友蘭;為江青講《離騷》的,是魏建功;積極批林批孔的,是週一良;為江青講李商隱是法家的,是林庚。」即四詩本事也。然予不知當日之猶大,有何資格刺四皓也。 朱庸齋祖師貌俊朗不凡,曾眷于汪兆銘之女,《分春館詞》中有《燭影搖紅》一闋,卽詠其事也。詞雲:“碎雨黃昏,倩誰偷喚春魂轉。亞階紅白盡辭枝,向晚餘寒淺。清夢人間易斷。最難消、啼鵑又遍。傷心重過,綺戶朱門,風花盈面。 翠管銀船,當時肯放韶光賤。一春心事水東西,流恨天涯遠。愁裏年華自換。費憑高、相思淚眼。暮雲過後,未了重陰,閑簾休卷。”

京俗呼嫁夷人者為扛洋槍的。九三年海上某名校曾查出十二對男女共處一室,行無遮大會。男皆夷人。後檢出此十二女子同罹艾滋之疾。校方欲以開除學籍論處,十二女子謂:汝敢行之,我等卽於學校旁長住,逢男人便勾引。校方不能堪,遂各予畢業證書,戒其返鄉乃已。噫,扛洋槍的之寡廉鮮恥一至於斯,亦幾希矣。

余在北大之學長王公,性滑稽,嘗雲:吾知張也之前身必為張南皮也!按《說文》:也,女陰也。段金壇注:此本無可疑者,而淺者妄疑之。鳴呼,南皮公豈唱走進新時代輩耶?

黃公延複,海內外共知之清華校史研究專家,自謂以一人敵一室。一室者,官辦之清華校史研究室也。余在清華日,中文系辦有《清華中文報》,主編則屠兄曉光,王兄洪波亦予其事焉。時洪波兄問黃公何謂大師,黃公從容曰:予心目中大師,必有第一流思想、第一流學問、第一流之文采而後可。仿佛其人者,其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與?洪波遂直錄之。不意此語竟致使《清華中文報》停刊整頓,聞校黨委開會痛批黃公,有某公曰:黃延複眼中,寧有吾輩耶?又傳達:此後校內任何刊物,不得刊載黃延複文章,雖片紙隻字,亦不許用。後清華九十華誕,校報擬紹介清華風物,又非黃公文字不可。黃公見主事者,因笑曰:汝不言乎,黃某雖片言隻字,亦不得流布在外,今何前倨而後恭耶?主事者但訕笑而已。

文學評論家白某以與韓寒罵仗而為世所聞。予知白氏,則稍早於是。白某素昵于蘇州戴女作,魚雁相傳,未嘗有間。偶以電腦病毒相侵,閨閫之言,遂流於外。白有贈戴之作雲:我的手拉著你的手,我的口對著你的口……或曰信天遊體也。予友張子,閱而歎曰:不意白公年高體衰,語言暴力猶若是之生猛!

向日《北京娛樂信報》載,某Z姓女星出自風塵,其時趙薇著日本軍旗裝事方熾,世鹹以Z卽趙。不知趙薇乃正途出身,更不知七十年代人之夢中情人蓉兒,竟為昔日杭城坐葷台之小姐。我若為金庸,寧不如吞蒼蠅哉!

昔朱淑眞有句雲:“嬌癡不怕人猜,和衣睡倒人懷”,已啟人詆訾,今日女作家所為小說,放蕩越情之處,有甚於此者遠矣,而世無衛道之士一為蕩滌,思之可歎。今屆作協,入值樞密之婦人者六,皆善性描寫,時號曰六必居。亦可謂謔而近虐矣。

近聞陳染女士所狎者為一人高馬大虎背熊腰之女司機,人前但呼曰表姐。不知當日陳氏亦有所歡,歡則北師大某君。某君時受業于棣之師之門,偶攜陳女士詩作謁師,師雲:咦,此女子甚可畏也!次日某君卽與陳氏絕!

北大女詩人YN,早年自費出版詩集,倩謝冕為序,遂得不予統考,經面試直升北大文史哲實驗班。彼在北大日,素常喜箕坐,雖露底褲,無嫌焉。餘頗引以為笑談之助。後予友張子道此女面試時情事甚詳。雲:YN入京,宿于先鋒小說家QHD家。Q欲享之,而YN委曲不肯就,曰:“你是我的哥哥,我是你的妹妹。哥哥和妹妹怎能幹這種事呢?這樣吧,我給你用嘴吧。”

新文化運動起,新潮青年咸與維新,惟黌舍講習,仍多以舊學授群生。紅朝定鼎後,百舊俱「新」,卽大學中文系之課堂,亦皆以新文學為主,新進監生,無不視舊文學為骸骨,惡之欲其死。蓋當日上庠,非根正苗紅則不納,此輩素無根基,故覺新文學較易入人耳。費師振剛,時從王公瑤游,獨好古敏求,異于時輩,王公遂以「費老」呼之。

予嘗謂凡操北京土話者必無眞學問,此雖獨斷之言而屢屢驗之,予友劉錚頗韙予言,亦未知何故。黔之陳,嘗注韓蘇詩者,有子不能克紹箕裘,卽滿口京腔,,殊可厭也。予曾聞之曰:你說餘秋雨沒有學問嗎?他學問大著呢!人家是聰明人,知道做純學問沒錢,他做純學問做不好?要做,做得好著呢!可人家聰明!又嘗有翰林編修劉小偉,與予同預國際金庸小說研討會,詰予曰:您說賈寳玉搞同性戀,您是瞧見了還是考證出來的啊?予曰:此查先生所雲。彼乃頹然就座。先是,劉潛知予出藍田門下,卽于大庭中痛詈予師,謂其道德敗壞。予怒曰:對子罵父,是為無禮,汝尙是人否?故詰予者,欲以報予,而卒長見笑於大方之家。

昔年上海京劇院編排有新編歷史劇《曹操與楊修》,晉京演出,各大學皆有贈票。余時任清華京昆協會秘書長,故亦預焉。餘觀此劇,駭其花臉竟唱南梆子,自餘殊不必論矣。翌日,余之同班同學某,道逢余,盛道斯劇服飾燈光之奇美,劇情之跌宕,矛盾衝突之激烈,餘曰:汝不懂戲。不顧而去。又數日,上海京劇院假座人民大學,邀各校學生座談,清華又推餘赴會。會上餘痛詆該劇,北大與會二君,與餘爭執不下。越明年,餘轉學北監,複與二君逢,餘為二君養廉恥,不欲言之,二君則自承當日之謬也。蓋二君初受業北大駱正教授之門,便為其導入歧途,頃以吾友張衛東先生每週赴北大義務教戲,始稍知舊劇門徑。駱正於北大開壇多年,謬種流傳,害人不淺。嘗於書肆睹其《中國京劇二十講》,淺薄幼稚已極。

戲曲電影《群英會》、《借東風》之拍攝,識者鹹以為京劇形制已頗遭割裂,不知今之傳世版本,亦是葉公盛蘭鬥爭得來。導演陳懷皚,卽陳凱歌之先考,強不知以為知,如起霸諸節,並欲橫加刪削,眾不能堪,而無敢言者。獨葉公以指戟之,詈曰:“孫子!你丫懂戲嗎?”魯殿靈光,遂得賴以保留。馬連良私語葉曰:“四弟,你今兒可給咱大傢伙兒都出了口惡氣!”

八十年代,新潮藝術家于傳統戲曲反頗垂注,如今日白先勇之屬目昆曲然。有藝術家某,作《南腔北調大匯唱》,遍邀京師名流,一時滿座諛言,獨張君秋雲:你們搞的什麼南腔北調大匯唱,咱也不懂。但是,我們現在吃飯放的背景音樂,京劇裏叫《哭皇天》,那是死人用的!

某文獻大家,渠生前所出單行本,久絕其版,中華書局近為其出文集,洵學界幸事也。惟此公有斷袖之癖,門下男研究生,往往遭其強吻。

某女碩士畢業時,其師對她說:你出去後,千萬不可說你是我的學生。因為你讀我的研究生,是你考進來後學校安排給我的,不是我要招你的。你這麼差的學生,我根本就不想要,但我沒有辦法。所以,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學生,你也不可說我是你的老師。後來,此女碩士考取了金庸的第一個博士生。她也的確不敢對人說,她是某老師指導的研究生。

劉叔雅先生執教于西南聯大,任教授。時沈從文以小說暴得大名,亦為西南聯大聘為教授。叔雅先生聞而怒曰:陳寅恪是教授,每個月該拿四百塊,我劉文典也是教授,每個月該拿四十塊,朱自清,每個月該拿四塊,至於沈教授,連四毛錢都不該給他!又一日,防空警報甚急,叔雅先生亦隨諸生奔跑躲避,道逢沈,叔雅先生遂立而詈曰:我跑,是為了保存國粹,學生跑,是為了民族的將來,你這該死的,你跑什麼!

名主持陳魯豫,於“中央二台”採訪名流,一時有“平生不識陳魯豫,便稱英雄也枉然”之說。或有自以為名流者、欲為名流者,趨之若東海逐臭之夫。丙戌年魯豫議訪黃公苗子,黃公本在兩可間,其妻郁風曰:吾觀其人,身量甚小而厥首至巨,殊非人類,吾不允也。茲議遂寢。
吳小姐虹飛,當今有數之娛記也,更曾榮膺“無良記者”稱號,比來更因黃吳之戰,聲名大噪。憶在清華日,吳小姐有小說一篇,通篇囈語,毫無情節可言,餘不能卒讀,謂其“無內容”,時文學社社長顏濤正色曰:“有——內容!”十一年後,餘偶憶此,遂並志於是,但默誦定庵詩“天教偽體領風花”而已。

蔣慶者,今世之偽儒也。廣安朝,蔣子流宕京師,以策動學生運動為業。時蔣生信耶教,其於儒學,固無所知也。後事泄逃逋,亡匿川大某博士家。乃語博士,雲倘天假以年,自當致力儒學。博士雲:汝眞欲治儒學,第一不得以宗教視之,第二不得倡專制,第三不可不反康姆囿你之末。而今日蔣慶之為儒業,莫不反博士之誡而行之。

范曾就學於中央美院,時將畢業,美院成例,凡畢業生例須交作品一幅。范曾繪事已畢,則每日潛伺於恭門府花園外,冀得郭樂山一言之褒。樂山素以通天教主自命,乃親為題筆書數語以志其端。范曾遂以此幅呈彼師。師見之極不忿,而亦無可奈何。范氏之得名,蓋多類此。